事实正如埃尔曼所言。回到自己的小屋的索尔,很快就收拾好了落寞的情绪。他锁好门,低声念诵了几句咒语,召唤出一只黑色的蝙蝠:“去,守着她。”
蝙蝠摇晃了两下翅膀,化成一只黑乌鸦,从索尔掀起的窗缝中飞了出去。
其实,蓝绫会这么讨厌索尔,不是没有原因的。最开始她确实不愿意接触小孩子,可是索尔一直表现得乖巧又听话,蓝绫对他也渐渐多了几分喜爱。直到索尔成功召唤出自己的使徒*,在一时的得意忘形之下使用它们对蓝绫进行窥视,却被蓝绫轻易发现。
顺着魔咒的使用轨迹,拎着半死不活的蝙蝠的蓝绫诧异地发现,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居然是在她心里一直单纯天真的索尔。
果然,小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恨恨地把蝙蝠砸在索尔脸上的蓝绫心酸地想。
那天之后蓝绫就再也没有给过索尔好脸色。但是,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村里人。
要是绫知道我还在用使徒看着她,一定会很生气吧。索尔一边从书架上取下魔法书,一边想。
啊啊,那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吧。
他在心里说。
即使心里再不情愿,第二天蓝绫依然要带着索尔一起出门。所以,当她打开门,看见索尔坐在马车上笑容满面地向她挥手的时候,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交给你了,蓝绫。”埃尔曼将魔力输送进魔法阵,并同她挥手道别。
蓝绫点点头。
马车动起来,向着村口的大路驶去。
现在卡里菲亚所有的马车,几乎都是矮人族制作的。也只有矮人族才有这么精湛的工艺,能制作出只要刻上魔法阵,即使是不需要车夫也能自由行驶的马车。刚来到这里时,蓝绫还在为这样鬼斧神工的技艺而震惊不已,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坐在蓝绫身边的索尔有些紧张。这是时隔四年他第一次和蓝绫靠的这么近。然而蓝绫却像根本不理解他紧张不安的心情似的,合上双眼就开始睡觉。
白紧张了一通的索尔:“……”
绫果然很好看呢……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好看。没过多久索尔就果断地放弃了继续纠结,他看着蓝绫的睡颜,目光中带着露骨的贪婪。
这样安静的蓝绫,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样乖巧的蓝绫,就好像是他的所属物一样。
绫在睡觉。索尔咽了口唾沫,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这时候的他就像是个毛头小伙,什么策略啊装乖啊全忘得一干二净。他甚至忘了去观察蓝绫到底有没有睡着,只是自顾自地盯着她樱粉色的唇,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他试图将那个危险的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蓝绫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盯着这张尚还稚嫩却离自己仅仅只有几公分距离的脸,内心山呼海啸般的不平静。
她当然没睡着。她怎么可能睡着?她只是不想和这个小家夥说话,即使他那演技拙劣得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她实在没想到,这只还处在幼生期的恶魔幼崽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想趁着她睡觉的时机搞偷袭!
他才九岁!他知道什么叫爱情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想亲她,是不是真的活腻歪了?
普通魔族的寿命有八百年,所以所有没到一百岁的魔族都统统是幼生期的幼崽。一百到七百岁是魔族的成熟期,七百岁过后就迈入了老年。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定义,实际上,因为魔族的特殊本性,他们往往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第二性征发育成熟,可以开始做各种没羞没臊的事情了。通常情况下,他们的父母并不会对此表示反对,反而会以“我儿子今天又迷倒了多少小姑娘”“我女儿今天又俘获了多少少男心”为傲。
魔族以魅力为评判标准。没有魅力的魔族,是不会得到族群的尊重的。
无论年龄是大是小,无论性格相差多远,魔族就是魔族,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只可惜,蓝绫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她盯着这张以某国为标准换算就是小学三年级的脸,满脸的生无可恋。
什么啊……被小学三年级学生喜欢上这种事……
根本无法接受啊摔!
“绫……绫。”索尔似乎是被突然睁开眼的蓝绫吓着了,哆嗦了一下身子,颤抖着声音唤着她的名字,“你……你醒啦?”
是啊,我醒了。打扰到了你的好事可真是对不起。蓝绫在心里默默地吐了个槽,按在车厢上的右手悄悄地将魔力输送进魔法阵,好让马车能跑得更快点儿。
这小崽子真是太讨厌了!她不想再和他多呆一秒钟了!
“对不起嘛……绫。”索尔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书上说吻能唤醒公主……我只是想试试看,亲一下绫会不会醒。”
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王子。而且我根本没睡着,还有那到底是哪本骗人的书?蓝绫抽搐着嘴角,浑然忘记了这个故事是某次篝火晚会的时候,她在一时兴起下将几个童话糅合在一起瞎编出来的。
“如果我不这样的话,绫真的会睡一路吧?”见撒娇没有效果,索尔话锋一转,指责地说道:“村长伯伯都把我交给你了,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吗?也太不负责任了!万一我在半路从马车上摔下去可怎么办?”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又不是结婚交什么交……而且要不是自己作死,谁会走到半路从车厢里掉出去啊……蓝绫混乱地想着,思路被索尔带偏了八百万里,全然没发现“这小鬼知道我没睡着还敢亲下去”这一事实。
又一次耍了小心思的索尔成功蒙混过关。
桑萝城离石壕村有些距离,即使是坐马车,两人也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刚到目的地,蓝绫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还顺手关上了门。
“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不许乱跑,听见没有?”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的索尔回想着临走前蓝绫怎么听怎么色厉内荏的话,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只答应了自己不乱跑,可没答应让自己的使徒不乱飞啊。
“真是的……小孩子果然很麻烦……”
蓝绫一边嘟哝着,一边朝布店走去。
矮人族的矮人们全都是手工艺品大师,不论是精铁锻造方面,还是衣物缝补方面。所以,不用买成衣,只要买布料就好。
“老板,”她掀开门口的布帘走进去,“一月不见,你好像又漂亮了啊。”
“呀,蓝绫,你来了?”布店的女老板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惊喜地看着蓝绫,“这次你都有一个月没过来买东西了,我还以为是那群矮人转了性不打架了,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呢。”
“怎么会呢?”蓝绫笑嘻嘻地回答,“就算是他们不打架了,我也不忍心再也见不到老板娘这样的大美人儿,怎么说都要找借口过来呢。”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女老板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今天想要点什么?我这里刚好有批新进的货,都是最时兴的花样,你先看看,如果喜欢,算你九折。”
“姐姐的眼光我还不相信吗?”蓝绫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女老板向后间的仓库走去,“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我肯定也是喜欢的。”
女老板听见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透过使徒的眼睛,索尔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三两句话就把精明的商人哄得眉开眼笑的少女,深切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个别扭、骄纵、难哄到极点的蓝绫,真的和现在这个三字一赞五字一夸的绿发少女是同一个人?不不不,这太不可思议了,果然应该是双胞胎姐妹什么的吧……
蓝绫很满意眼前这批碎花布料。染色均匀,质地上乘,手感舒适,的确是精品。她又顺着仓库绕了一圈,看似随意地摸着其它的布料,实际上已经相中了其中两种,不过并没有立即表现出来。
“布料确实很不错,可是有点小贵呢……”她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我手里的预算并不多,一会儿还要去买砖石,能用在布料上的资金就更少了。姐姐你也知道,我们村里的那群人一天一大打三天一群架,所以东西很容易损坏,日子也就过得紧巴巴的。”她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精美的布匹上艰难地挪开,看向一种深棕色的布料:“看来,只能牺牲一下女人们爱美的心了……”
女老板一下子就急了。确实,对于矮人们来说,衣服这种高消耗品能过得去就行,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可对她而言不一样啊,这种布料因为价格有些偏高,所以只有贵族们买得起,可是质量又不太够得着他们的眼,所以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销量也不太好。现在好容易有人能帮她清空库存,却又嫌价格贵不愿意买,这怎么可以?她连忙问道:“你们的预算有多少?”
蓝绫显得更犹豫了:“五百金币……其实差不多的,可是我还要给村里的男人们买衣服呢,他们又穿不成这个……”
原来是这个原因……女老板咬咬牙:“蓝绫,你想给他们买什么样的布料?要买多少?”
“那种吧。”蓝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相中的深棕色布料,然后手指一偏,有些犹豫地说道:“或者这种……”她用余光觑到女老板稍显轻松的神色,手指又指了回去:“还是这种好了。我要七十匹。”
肉疼啊……可是今天不处理,可能再遇不上比这更好的时机了。现在处理还有点赚头,再拖两天只怕真的要亏本了。想到这里,女老板狠下心:“要不这样吧,蓝绫。你是我的常客了,我就吃点亏,只要你今天买下这款布料的所有库存,我就把那七十匹……免费送你!”
注*恶魔使徒:一种能改变自身形状的魔兽。一般以蝙蝠形态存在。普通魔族能在十五至三十岁间召唤出属于自己的使徒。血脉浓度越高,天赋越强,召唤时间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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